2013-09-23

王金波:继续追求写作、出版和发表作品的自由


2013年9月22日,北京警方再次把我叫到派出所“聊天”,主题由他们确定:关于独立中文笔会即将举行的会员大会。

其实早在一个半月前(8月7日),警方就曾把我叫到派出所询问相关情况。我告诉他们,独立中文笔会所有的资料都在网上,我的记忆远不如网上的资料更权威和全面。我还告诉他们,独立中文笔会和在中国内地注册的中国笔会中心、上海笔会中心、广州笔会中心等三个笔会的性质和地位完全一样,都是国际笔会140多个下属分会之一。“国际笔会为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下列的和国际红十字会同列A类的非政府非赢利组织。如果说国际红十字会的宗旨是维护生命价值实行人道主义,那么国际笔会的宗旨就是张扬自由精神,维护全球作家的写作生命和精神自由,捍卫他们的写作出版权利,保证其作品的自由传播。”

昨天,我告诉警方,中国笔会中心已于今年5月举行会员大会,新任会长是藏族人丹增,丹增曾任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中共云南省委副书记、中国作协副主席,现任中国文联副主席。副会长中有莫言、贾平凹、陈忠实、张抗抗等著名作家。本月前不久国际笔会在欧洲举行大会,丹增率代表团参加,还跟独立中文笔会会长廖天琪合影留念。另外,独立中文笔会的会员中也有中共党员,比如沙叶新、贺卫方,其中理事沙叶新跟江泽民、曾庆红认识。

警方试图打听更多内容。我告诉他们,独立中文笔会的一切会务都是公开的。之所以这么说,是从两个角度:一是独立中文笔会每次会员大会都发表新闻公报,平时也经常公布一些文件;二是独立中文笔会会员大会完全在网络上举行,一切都在中国警方的了解当中,中国警方了解的信息比我们每一个会员都更全面和详细。因此,对中国警方来说,独立中文笔会没有任何秘密。

警方劝我不要竞选什么职务。我说我不打算参加任何竞选。另外,我在独立中文笔会内部是否参加竞选、担任什么职务,要由我和其他会员决定,而非由别人决定。


我小学对写作有着浓厚兴趣,作文常被老师当范文在课堂上读。初中开始业余写散文、诗歌、小说,高中参加过文学社。当然,现在看来那些作品太幼稚。大学在学校团委机关刊物当过编辑室主任,此时主要兴趣已不在文学,但仍非常羡慕头顶作家称号的人们。

工作后忙于生计,业余写了些文字。参加民运后,开始认识有名气的作家。1999年在杭州看到朱虞夫等人在网上发表文章,非常羡慕。后来我对组党的兴趣渐渐消失,朱虞夫说:你可以写文章挣稿费啊。但我对那些网络刊物有些莫名的敬畏,心想我写的东西能发表吗?

2000年秋,我在青岛的网吧写了篇回忆我跟浙江、上海几位朋友交往的文章,投给李洪宽先生主编的《小参考》,没想到立即发表了。我非常兴奋,终于看到我的文章在媒体上发表了。很快我接到《民主论坛》主编洪哲胜先生的邀请,希望我给《民主论坛》投稿。我当时没写新文章,把前不久在《小参考》发表的叙述我被传唤经过的短文发给了洪先生,洪先生修改后立即发表在了《民主论坛》,而且有稿费。我终于也要挣到稿费了!我还教会姜福祯和张铭山两位老兄上网、投稿,很快他俩也从《民主论坛》挣到了稿费。需要说明的是,后来我坐牢四年期间,他俩把挣到的稿费大都捐给了我父母。

2005年出狱后,我在家写了一些文章。现在看来,那不到一年的时间是我写作最集中的一个阶段。此时我听说了独立中文作家笔会,并且了解到我坐牢期间他们给予了我很大帮助。这时候,我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将来一定争取加入独立中文笔会。2006年来北京后,认识了几位独立中文笔会会员,包括时任会长刘晓波。2007年,我加入独立中文笔会。


至今,我加入独立中文笔会六年整。独立中文笔会的宗旨在其章程中有规定:“本笔会主张,中文文学工作者不论具有何种政治倾向和其它观点,不论所在国家和社区,不论采用何种形式和文体,都有写作、发表和出版作品之自由,都有批评当权者的权利,而不应因此受到任何国家特别是极左或极右当局的政治迫害和监禁。本笔会反对任何当权者在非紧急状态下施行新闻、出版控制或预先审查要发表的言论。”

在当下中国,因争取写作自由而入狱的作家大多是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获刑——我是其中之一。目前,仅在独立中文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统计的名单上,就有超过100名作家曾经或正在坐牢。刚刚闭幕的国际笔会第79届代表大会通过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决议,指出“言论自由权在中国各地继续受压制”,“对中国知识分子肆意骚扰打击,尤其是对网络作家和新闻工作者的任意逮捕,目前有30多人系狱,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监禁作家和新闻工作者最多的国家之一。”“对独立中文笔会会员日渐增加的迫害,包括:正遭监禁的刘晓波(11年)、杨天水(12年)、朱虞夫(7年)和赵常青(逮捕);会员遭传讯、骚扰、威胁、打击、短期监禁、限制旅行和会面、拒发护照、干扰工作和生活等超过50人”,“国际笔会因此督促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停止骚扰迫害独立中文笔会会员,取消对他们自由出入中国大陆的所有限制,尤其是对他们参加国际笔会会议和回国的限制”;“停止其致力于监控网络空间,立即释放因和平表达自己观点而系狱的所有网络作家”;“释放西藏、新疆、内蒙等自治区侵犯言论自由权而监禁的所有人士”,“释放在中国所有系狱作家和新闻工作者”。

在中国实现写作、出版和发表作品的自由,是我人生的追求目标之一。我将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继续前行。

2013年9月23日于北京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15期   2013年10月4日—10月17日)(20131005)

2013-07-15

王金波:我又开了一个博客

2013年6月28日,我又开了一个博客。在此之前,我已开过几个博客。


我曾因“煽颠”坐过牢,上了某个黑名单,而我又没有足够的精力在墙内打理一个令我满意的博客,所以博客一直建在墙外。

我最早的官方博客,是我的博讯文集。博讯上有三个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博客。第一个是在我坐牢期间,独立中文笔会在博讯的《狱中作家文集》栏目中帮我建的(http://blog.boxun.com/hero/wjb/),收录我的小档案和几篇文章。第二个是2005年我自己建的(http://blog.boxun.com/hero/wangjinbowenji/)。后因网址太长,我嫌麻烦,又建了第三个博客(http://blog.boxun.com/hero/jbw/),此博客后来成为我在博讯的正式官方博客。

2010年6月4日,我在Google 的Blogger上开了一个博客。此前我见过一些人使用Blogger,但一直没尝试。这天看到《凌沧洲诗歌博客》(http://lingcangzhou.blogspot.com/),研究了一番,发现在这里开博客非常简单。而我的博讯博客,只用作发表我的原创文章,我正打算建一个以转载为主的博客,所以这个新建的Blogger就起了这个作用。

但这个Blogger使用了不到20天,发了32篇文章,就停用了。我在牛博开了一个新博客(http://www.bullogger.com/blogs/wangjinbo/),因我发现牛博聚集着大批我喜欢的作者。

这个牛博博客也基本是转载。然而用了没多久,我又放弃了。原因是,2010年8月31日,我开通了独立博客(http://wangjinbo.org/)。

顺便说一句,牛博国际现在已打不开了,我的那个博客也找不到了。


独立博客刚开通时,墙内可以访问。9月5日起我开始在上面转载刘晓波的文章,并通过推特(https://twitter.com/wangjinbo)把每一篇文章介绍给大家。刘霞看到后,也会转推。

2010年10月8日,刘晓波获诺贝尔和平奖。11日,我被警方上岗。12日,我的独立博客被墙,只有在墙外才能访问。13日,在墙外也不能访问。后来能在墙外访问,但继续受到攻击。21日添加SSL服务(https://wangjinbo.org/),墙内可以访问。30日SSL在墙内失效,必须翻墙才能访问。11月3日,我获悉这个域名“得到了最高级的封锁待遇:DNS劫持,也就是DNS污染,任何在大陆的人访问你的网站时都会得到虚假的IP,只有使用全局VPN才能访问到。封锁法轮功的网站和Twitter、Facebook都是用的这个方法。”另外还了解到,此前刚被封锁的1984BBS,GFW没有启用DNS污染。也就是说,在GFW眼里,我这个独立博客的“危害性”更甚于一个较有影响的BBS,而跟法轮功和Twitter、Facebook等网站是同一级别。

我感到不可思议。我只是把“释放刘晓波”的图片放在博客首页,并转发了刘晓波的一些文章,这能怎样啊?另外,自10月下旬起我已暂停转载刘晓波的文章。

2011年初及随后的茉莉花事件期间,我的独立博客虽没转载那些所谓敏感信息,但也曾遭到过莫名其妙的攻击而有时不能访问。此后的两年,也偶有类似遭遇。

2012年,我把收集到的刘晓波的文章全部上传到了独立博客。今年5月15日开始,我再次在推特上发布这些文章的链接,一般每天两篇。大约一个月后,6月中旬,独立博客无法访问。经测试,国内翻墙和在海外直接访问均失败。

6月28日,我开通了一个新的Blogger(http://wangjinbo2013.blogspot.com/),命名为“王金波的Blogger”,开始转载刘晓波的文章。7月1日开始,经过设置,我的推特帐号每天上午10点开始每隔10分钟定时发布这个博客上的刘晓波的两篇文章的链接。

奇怪的是,7月3日我还请海外的朋友测试,独立博客不能访问,4日即能正常访问。我不知道这跟新Blogger开通是否有关。今天,我把新Blogger标题修改成“刘晓波文集”,网址也做了相应修改(http://liuxiaobo2013.blogspot.com/)。


即使“六四”期间,独立博客也能正常访问。约10天后,即在持续用推特发布独立博客上的刘晓波文章的链接一个月后,却不能访问。又过了约20天,也即在我开通新的博客6天后,独立博客却恢复了正常。真是莫名其妙。这事不能不让我联想到,正是因为我在独立博客上传了释放刘晓波的图片和转载了刘晓波的文章,才遭此厄运。也就是说,受到了刘晓波的“株连”。

我于2006年4月来北京后,除2008年春被北京警方找过两次,直到2010年10月11日,在长达接近两年半的时间,北京警方并未通过见面的方式对我采取强制措施。2010年10月8日当晚,很多人被上岗,而我仍“逍遥法外”。10日,我发表文章表达对刘晓波获诺奖的支持,并于当晚在推特首次向世人转述刘晓波见到刘霞说的第一句话“这个奖首先献给六四亡灵”,导致11日起警方对我上岗62天。此后至今,每到一些特定的日子,比如“六四”、“十八大”、“两会”,甚至包括今年4月和6月刘霞的弟弟刘晖的案子两次开庭,我都会受到某种“特殊关照”。

这是典型的“株连”。株连是统治者实施暴政的一项刑罚政策,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而在当代中国更被发挥到极致。

根据当事人和被株连者的关系,株连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株连亲属,最严重的是株连九族;另一种是株连非亲属的其他人。这两种情况,在当代中国的毛泽东时代,均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比如1957年北大学生林希翎被打成右派后,短短一个月里,“单单在北京,因我被打成‘右派’的就有170多人,在全国各地更是不计其数。”(林希翎语)

对刘晓波来说,首先受到株连的是他的妻子刘霞。刘霞从2010年10月8日起失去人身自由,十几天后与外界失去联系,直到2012年12月4日美联社记者突破封锁采访到她。此后,刘霞有过几次跟外界的直接接触,包括2012年12月28日徐友渔等人的“闯关”,以及今年4月和6月刘晖案两次开庭。但是,刘霞的基本境遇没变,楼下的看守依旧。

仅仅是刘霞受到株连也就罢了,2012年刘晖竟也被刑事拘留,虽曾被取保候审短暂获释,但今年再次被捕且竟判11年重刑。律师认为刘晖的罪名不成立。而此前早有警方威胁过刘霞:“你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我们会收拾他们的。”所以要说刘晖案不是株连,鬼才相信。

其次,受到刘晓波株连的,还有包括我在内的非亲属。这个范围太广了。2010年底,有个刘霞邀请出席诺奖颁奖典礼的国内143人名单,我忝列其中。不仅这个名单上的人,就连他们的亲属,比如卢跃刚的妻子(11月10日)、丁东的儿子(11月14日)、吴思的女儿(11月中旬)、曾金燕的丈夫(胡佳)的妹妹、滕彪的妻子,那段时间也被禁止出境。我的妻子,因曾有海外生活经历,虽当时没有出境计划,也被暗中盯梢。而不在这个名单上的一些人,竟也受到株连,比如芳草、王京龙、端启宪、于方强、刘晓原、茅于轼、艾未未、沈亮等人被禁止出境。


这样一想,我觉得我的独立博客是受刘晓波“株连”而瘫痪,似乎能站得住脚。那么,在推特上发的刘晓波文章的链接,暂时不用独立博客,只用“刘晓波文集” (http://liuxiaobo2013.blogspot.com/)吧。

2013年7月15日于北京

《北京之春》

2013-03-29

王金波: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选举投票数据分析

2013年3月11日,第12届全国政协主席、副主席、秘书长、常务委员经投票选举产生。跟中央层级的所有投票选举一样,候选人的得票数据并未公布。但在选举现场采访的台湾《中国时报》记者王铭义随后在微博(@中國時報王銘義)公布了主席、副主席的得票数据(图1)。这组数据,透露出很多信息。


图1:全国政协主席、副主席选举投票数据

据大会执行主席杜青林宣布,全国政协委员共2237人,选举时实到委员2194人。其中俞正声得到的总票数(同意票、不同意票、弃权票相加的总数)是2193票,23位副主席得到的总票数均为2191票。

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得到同意票2188张,跟帕巴拉·格列朗杰和马飙相同,并列第一。因为政协主席是国家级正职也即最高级别“党和国家领导人”,副主席是国家级副职也即第二级别“党和国家领导人”,所以为了增强对比性,下面只分析其中23位副主席的相关数据。

本文所称得票率是指得到的同意票数占总票数的百分比,失票率是指得到的非同意票(不同意票和弃权票的合称)数占总票数的百分比。

一、得票率/失票率与排名顺序的关系

从图2和图3可以看出,23名副主席中最低票(2079票)得票率不足94.9%,比最高票(2188票)得票率99.9%低5个百分点。其他22名副主席得票率均高达98%以上,其中最低票(2156票)比最高票只少1.5个百分点,相差无几。因此,得票率跟排名顺序的关系不明显。


图2:全国政协副主席排名顺序与得票/失票数据表


二、得票率/失票率与连任/新任的关系

23名副主席中,7名连任副主席平均得票率为98.9%,16名新任副主席平均得票率为97.5%,前者比后者高出1.4个百分点(见图4)。平均失票率连任和新任分别为1.1%和2.5%,后者比前者高出1倍多(见图5)。



三、得票率/失票率与党籍的关系

韩启德既是九三学社成员又是中共党员,但按惯例把他归入“非中共人士”。这样,23名副主席中,中共党员11名,略少于非中共人士12名(图6)。


图6: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共党员与非中共人士人数表

其中,中共党员平均得票率为98.8%,略低于非中共人士得票率99.6%(图7)。中共党员平均失票率为1.2%,是非中共人士的0.4%的3倍(图8)。



四、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和非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的得票率/失票率的关系

23名副主席中,有7名留任副主席(杜青林、帕巴拉·格列朗杰、董建华、万钢、林文漪、罗富和、何厚铧)。令计划原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韩启德原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均为国家级副职。因此,非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有9人,平均得票率和失票率分别为99.0%和1.0%.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另外14名副主席此前的行政级别均为省部级正副职,平均得票率和失票率分别为99.3%和0.7%。非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得票率略低于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图9),失票率则高出近一半(图10)。



其中,新晋国家级副职的14名副主席中,中共党员9名(张庆黎、李海峰、苏荣、陈元、卢展工、周小川、王家瑞、王正伟、马飙),平均得票率和失票率分别为99.1%和0.9%,非中共人士5名(齐续春、陈晓光、马培华、刘晓峰、王钦敏),平均得票率和失票率分别为99.7%和0.3%.由图11和图12可知,中共党员得票率略低于非中共人士,但失票率却高出2倍。



王正伟(回族)和马飙(壮族)为民族代表,主要因统战需要而新晋国家级副职。5名非中共人士也主要因非中共人士身份即统战需要而新晋国家级副职。而另外7名副主席均因其他更重要的原因而新晋国家级副职。若以此划分,则主要因统战需要而新晋国家级副职的7名副主席(王正伟、马飙、齐续春、陈晓光、马培华、刘晓峰、王钦敏)平均得票率和失票率分别为99.7%和0.3%,主要因其他原因而新晋国家级副职的7名副主席(张庆黎、李海峰、苏荣、陈元、卢展工、周小川、王家瑞)平均得票率和失票率分别为98.9%和1.1%.由图13和图14可知,主要因其他原因而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得票率略低于主要因统战需要而晋升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但失票率却高出近3倍。



五、结论

1、得票率和失票率跟排名顺序关系不明显。

2、新任副主席得票率略低于连任副主席,失票率高出1倍多。

3、非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得票率略低于新晋国家级副职的副主席,失票率高出近一半。

4、中共党员副主席得票率略低于非中共人士副主席,失票率高出2倍。

由以上几组数据的对比,我联想起迄今为止我参加的仅有的两次县级人大代表选举。两次都是我在江西抚州的华东地质学院读书期间。第一次是刚入学不久,参加抚州市人大代表选举,学校共有两个候选名额。候选人有三个,分别是:学校党委委员、工会主席刘某某,基础部物理老师、无党派人士饶某某,应用化学系专业课老师、讲师郑某某。选举结果是刘某某和饶某某当选,郑某某因没有名气且只有一个系的学生认识而落选。大约两年后抚州市和临川县合并为临川市,我又参加了临川市人大代表选举。这次候选名额只剩一人,候选人是现任人大代表刘某某和饶某某(他俩的工作没有变化)。选举结果是饶某某当选连任,刘某某落选。我回到宿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同学说:“非共产党员打败了共产党!共产党在战争中获胜,但在选举中失败!”

在今年的这次全国政协换届中,副主席中中共党员得票率低于非中共人士、失票率竟相差两三倍。虽然23个人的数据样本不够丰富,但我没找到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选举投票数据,也没找到全国人大常委和全国政协常委的选举投票数据,所以只能以此作为分析样本。而这两千多名全国政协委员,跟接近三千名全国人大代表一起,囊括了中国官方眼里的绝大部分社会“精英”。官方“精英”的投票结果尚且如此值得玩味,若是约10亿有选举权的选民都来投票选择执政党,会是什么结果?

2013年3月29日于北京

《纵览中国》2013年3月29日

2013-03-14

王金波:政府应对能力在常态和非常态的区别

一、安替和刘荻的不同观点

刘荻的文章《绝望总是有理》写得不错,对乐观和希望、悲观和绝望分析得很到位,指出当前一些民间人士的悲观绝望其实是“拒绝行动的理由,从而能够让人避免麻烦和危险”。

文中一大部分涉及安替的文章《革命的推特、维稳的微博》,该文就推特和微博等社交媒体同中国民主化进程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安替的结论是:“2011年阿拉伯之春,社交媒体如推特(Twitter)和脸书(Facebook)在推翻突尼斯、埃及独裁政权上起到了重要作用,如果不是决定作用的话。”“只要中国政权不发生质变,微博不被新技术取代,它就一直在帮助中国政府把信息控制权集中到中央,对中国民主化的作用不但复杂,而且很可能会是负面。”

安替认为,“控制了3亿微博用户的服务器,就是控制了中国所有微博用户的所有信息和关系。”而且“用网络分析、数据挖掘、地理标记这些计算机技术,中国中央政府不但能根据彼此互动情况准确画出全国异议人士的关系网,而且能通过关键字监控和语义分析,提前预测可能会发生的公民行动,乃至用户的意识形态倾向,通知各地公安机构,及早进行网格化布控,把对政权的威胁消灭在摇篮里。”

刘荻对此表示不同意:“笔者认为上述论断未免太高估了当局的能力。根据笔者的经验,政府中的官僚们理解和运用网络的能力远远落后于民间,即使一项工作从技术上是可能的,也不等于他们就有能力来实施。这就好比拥有一张图书馆的借书证不等于有能力阅读馆中所有藏书一样。”

刘荻对安替的观点进行了矫正,很有价值,但未免矫枉过正。把视野不局限于推特和微博,甚至不局限于网络,并且扩大到所有的监控手段、应对能力来看,安替的观点主要适用于非常态,而刘荻的观点只适用于常态。

二、常态和非常态的大致区分

常态是指平时的例行状态。第一种适用于被监控对象中的绝大多数。比如用电话和网络约人见面,只要不是特别敏感,警方不会立即阻止,原因之一是警方没有即时掌控信息并立即做出反应。而有些完全通过非国产网络工具沟通的信息,警方有可能事后也查不出结果。比如我曾听说,有人利用某网络工具约了某事,事后发现警方使用各种手段也没查出双方的沟通过程。

第二种以刘晓波入狱前的状态为代表。有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刘晓波在电脑前的一举一动都在警方办公室直播,包括显示器上的所有内容。这话可能有些夸张,但刘晓波家的网络被完全监控是毫无疑问的。这种监控的力度远远超出对多数人的监控,而对刘晓波等特定的个别人来说却是常态。

第三种是特定时间段,对类似刘晓波这种“重点监控人物”的例行扩大范围。比如“六四”、两会、党代会、“十一”等例行特定时间段,会例行扩大监控对象数量和监控力度,但在所有受监控群体中仍是少数。

非常态,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因某个特定事件临时对特定人物的加强监控。在技术上,警方做到这点并不困难。比如3月8日晚上,刚刚探访刘霞的香港居民杨匡在北京丰台区郑常庄西府颐园小区被警方布控抓捕,其中警方只要即时监控杨匡的手机通话内容和地点就能定位成功。而既然传言中国水军能攻克西方国家的政府和军方网站,那么网络技术99%以上只是业余水平的中国国内民间人士的网络工具在官方面前无秘密就是正常的。早就有人做过试验,即使完全使用非国产网络工具进行沟通,只要事件敏感,且警方进行即时监控,照样可截获信息并进行阻拦。

再一个例子是2010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2008年5月起,接近两年半北京警方没跟我见面。2010年7月我在锦州被当地警方短暂扣留,北京警方事后也没找我。10月8日刘晓波获诺奖,10日刘霞在同外界失去联系两天后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由我第一个确认其身份后,11日我被警方限制人身自由。23日北京和临沂两地警方找到我,我发现他们不仅已掌握最近我的很多私人具体信息,甚至也掌握了我同刘霞的网络联系具体信息,尽管我跟刘霞的网络联系全是通过非国产网络工具。

第二种情况是,因某个特定事件临时将即时监控的范围扩大到几乎整个被监控群体。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以2011年春天的茉莉花事件为典型。刘晓波获诺奖事件也类似属于这种情况。在这两次事件中,中国所有的民间人士被梳理一遍,无人幸免。其中茉莉花事件中中国政府的应对措施,涵盖了刘晓波获诺奖事件中的应对措施,所以下面只讨论前者。

三、茉莉花事件中当局的应对措施

2011年2月不明人士发起的所谓中国“茉莉花革命”,主要形式是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两点到各城市中心广场或人流大的地点散步和围观,活动守则是“只需走到指定地点,远远围观、默默跟随,顺势而为。”

2月17日秘密树洞(@mimitree0)发布第一条消息后,2月19日起博讯等媒体开始有相关消息发布。2月20日是第一次集会的时间,北京、上海、南宁等城市出现数百人的集会,此后直到3月下旬,警方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采取了高等级的应对措施。

2010年底突尼斯爆发茉莉花革命后不久,2011年1月23日,胡锦涛要求加强对国内互联网的监控和管理。2月19日,胡锦涛再次强调要强化管理网络虚拟社会。从这天起,中国政府开始加强境内网站与服务器的审查力度,出现很多网站DNS解析错误现象,Gmail和Google Reader一度无法访问,转载茉莉花革命信息的网站论坛被关闭或屏蔽。微博无法以“茉莉花”(及同音词条,比如“末利化”)搜索,微博与社交网站搜索服务时有暂停。用户触发敏感词(例如,人人网在连一些毫不相干的内容,如所有与“明天”(2月19日时)或“今天”(2月20日时)有关的内容)会被封禁或限制访问。中国移动与中国联通把带有“茉莉花”一词的短信屏蔽,“飞信”的群发功能当天也被禁止。

2月19日起中国政府还加强了服务器对境外网站的审查力度,通过防火长城(GFW)增加与此事相关的关键词(例如王府井、茉莉花、麦当劳),使用Google搜查会被连接重置致使无法返回结果,云服务Google App Engine的IP地址及中国翻墙用户较常用的缩网址网站“is.gd”皆遭屏蔽。

除了网络监控外,还有传统应对措施。

一是对民众和媒体恐吓封堵。部分高校下令2月19日不准学生离校,并由教师出面告诫学生。江苏、广东等省教育厅通知高校教师和学生该日不得离校。有的学校明确通知短期内将加强对校园内互联网和校园网上论坛的监控,并会有领导巡视学生宿舍。

2月27日,港台及英、德、美、奥地利等多家媒体记者在王府井被警方拖走、拘禁、殴打、没收相机或删除照片。3月2日,十多名驻北京外国记者遭警方警告要遵守在华采访规则,并被告知即日起在北京部分公共场所采访需事先申请特别许可证,包括王府井,理由是需要保证街道畅通。3月6日,十多名外国记者在上海前往集会地点采访时遭拘押。

二是对常年受监控的特定人群传唤、约谈、威胁、侮辱并进行心理攻势。这些人虽没被拘捕,但被堵在家里不准外出,或外出时贴身跟踪,或三天两头提出各种无理和非法要求,以达到震慑的目的。

三是直接拘捕民间活动人士。2月19日起,江天勇等上百名民间人士被警方带走。事后据分析,在茉莉花事件中被拘捕的人数高达数百人。这些被拘捕的人士,多数不是被刑事拘留在看守所,而是被非法拘禁在“黑监狱”——并非法定监管场所的秘密地点。

其中最为恶劣的是,部分被拘捕人士被施以酷刑,且达令人发指的程度。比如古川在《“茉莉花”飞来“黑头套”——被绑架失踪63天的日子里》一文中详述了遭受酷刑的情况。

通过以上网络监控和传统镇压方式,当局成功控制住了可能发生的“茉莉花革命”。也就是说,所谓“茉莉花革命”,在当局的严厉镇压下,胎死腹中。

四、结论

刘荻认为,“市场本身是最聪明的,没有什么能快过它的,就像没有什么能快过光速一样。互联网就相当于一个市场,不可能有比它更快更聪明的了。”这话没错,在没有网络封锁的情况下确实如此。但中国有GFW,没有真正的信息自由流通。行业协会本身参与行业竞争,运动员兼任裁判员,所以中国的互联网,不,应是中国局域网,虽然聪明,但先天畸形,民众可以利用来获取和发布过滤后的或自由的信息,政府可以利用来加强对民众的控制。

政府通过对民间活跃人士的重点监控,可以有效获取信息并遏制其动员能力。因此,安替的观点是有道理的,即从技术角度讲,政府有可能通过关键词监控和语义分析,掌控某些用户的思想倾向,对这些用户的可能行动提前做出某种预测及相应预案。

刘荻还认为,“几亿个节点的互动的复杂性不是少数几个技术人员能掌握的,就像草履虫理解不了人类大脑一样。” 这点很有道理,即政府无论掌握多么先进的技术和发达的情报系统,也不能完全准确预测民间力量下一步的行动及其后果。何况,民间力量总是源源不断有新成员补充,而政府在鉴定这些新成员时往往反应迟钝,且永远不可能准确预测哪些人将成为新成员。人的行动具有不确定性,历史的发展具有很强的随机性,所以政府为防患于未然而采取的关键词监控和语义分析等应对措施,将大大提高运行成本,故而这基本只适用于非常态,且效果受限。另外中国的自由度在增加,当前组织化的民间力量没有构成对政府的现实威胁,所以常态下政府没有必要采取这些措施。

刘荻认为“政府中官僚们理解和运用网络的能力远远落后于民间”。这没错,但只适用于常态。因为政府中同样有专业技术人员,他们理解和运用网络的能力不会比民间弱,只会更强。而在非常态,政府可动用这些专业技术人员应对紧急情况,加上传统应对措施,在短期内将会很有效。

但总起来讲,思维方式和运行模式远远落后于网络时代的中国政府,在日新月异的网络技术面前,其应对能力越来越捉襟见肘,不管它拥有多么强大的技术和应对能力,也终将败在未来。

2013年3月14日,北京

2013-03-12

王金波:记录苦难是为了消除苦难——唯色获“国际妇女勇气奖”实至名归


2013年3月5日,美国国务院宣布,将2013年“国际妇女勇气奖”颁给9名女性,包括主要居住在北京的藏人女作家唯色。3月8日,美国国务院在华盛顿举行颁奖仪式,由国务卿克里(John Kerry)和第一夫人米歇尔(Michelle Obama)主持。唯色因被中国警方拘禁在北京家中,未能出席颁奖仪式。

“国际妇女勇气奖”由美国国务院创立于2007年,是为了表彰“为伸张社会正义和争取妇女权益而表现出的勇气和领导才能”的女性。美国国务院颁布的简介中称:“在中国藏区出现越来越多的自焚和其他抗议事件的时期,茨仁唯色成为中国大陆为中国境内的藏人的人权状况公开勇敢声言的最杰出的活动人士。她为中国境内的藏人的人权状况公开勇敢声言。”

拥有四分之三藏人血统的唯色女士,近年来致力于将藏人的真实境遇介绍给国际社会,并为改善藏人的境遇而呐喊。从2009年2月27日起,不顾中国政府的严密监控,唯色统计了藏区100多个藏人自焚的案例并公布于众,呼吁国际社会关注藏人的人权状况。正是唯色的这些勇敢的行动,让她获此殊荣。对此,民间社会大多是肯定和祝贺。但也有质疑之声,认为唯色等人应尽力呼吁藏人停止自焚,而不是利用甚至鼓励藏人自焚,否则就有“蘸人血馒头”的嫌疑。我认为,对唯色的这种质疑不成立。

唯色一直公开呼吁藏人停止自焚。2012年3月7日,唯色不顾警方压力,和另外两名藏人(一名在海外,一名在西藏)发起题为《吁请藏人再勿自焚:压迫再大也要留住生命》的签名:“我们请求,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自焚。每一个藏人都要珍惜生命,坚强地活下来。再大的压迫之下,我们的生命都是重要的,都是需要留住的。自焚本身改变不了我们的现实,恨我们的人私下诅咒‘烧光才好’,改变现实是靠我们活着去奋斗和推动,是靠活着的我们去做水滴汇成大海的努力,是靠千千万万不死的藏人才能传承我们民族的精神和血脉!”唯色正是在呼吁藏人停止自焚而不得的情况下,才忍痛将自焚者的资料记录并向国际社会公布的,其目的首先是希望藏人停止自焚。


这里面牵扯到一个问题:一个人对别人自焚可能有哪几种态度?我觉得至少有四种:第一种是鼓励别人自焚。第二种是不鼓励别人自焚,但愿意协助自愿自焚者自焚。第三种是没有任何态度。第四种是反对别人自焚。根据中国的传统道德观念,很容易做出善恶判断:从第一种到第四种,恶在递减,善在递增。

自焚的目的,主要是用自杀的形式表达某种意愿。在我看来,这跟无限期绝食有某些相似性。无限期绝食是一种慢性自杀,因为任何一个人绝食到一定时间期限,肯定会死亡。

胡平在《中共当局为何如此敌视自焚》中对绝食(Hunger Strike)和灌食的问题作了分析。他引用世界医学大会通过的国际医学协议《东京声明》第六条:“当囚犯拒绝食物/饮水,且医师认为他(她)的自愿绝食出于自主、充分理性的判断时,不得对其进行人工喂食。囚犯作决定的能力应经过一位以上独立医师的确认。医师应该向囚犯解释绝食的后果。”来说明中国监狱给绝食抗争的犯人进行强行灌食,不仅不是人道主义、爱护犯人生命,而且是在剥夺犯人的反抗权利。他还举例2006年英美等7个国家的260多名医生在世界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发表联名信指出,用强制灌食的方式来解决在押犯人绝食抗议的问题“无疑是错误的”,并呼吁美国关塔那摩监狱管理部门准许在押犯人绝食而死,要求对绝食犯人进行强制灌食的军医必须受到惩罚。

胡平接着指出,虽然医生的使命是救死扶伤,但医生们在这封联名信里却要求准许别人绝食而死。乍一看去十分荒谬,其实这反映出两个价值的尖锐冲突:一个是爱护他人的生命,另一个是尊重他人的意志。这两个价值都十分重要,但当二者发生冲突,只能选择其中一个的时候,我们必须承认,尊重他人的意志更重要。

如果说中国政府发表《美国人权白皮书》是愚昧对抗文明的话,《东京声明》和260多人联名信体现的则是人类主流价值。也就是说,尽管一直存在争议,但尊重他人的意志比爱护他人的生命更加重要,是人类主流价值的一部分。

回过头来看看唯色,我觉得她的态度更接近第四种,即反对别人自焚。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观念,这是最善的态度。但若按前面的分析,唯色这种态度跟自焚藏人的意愿并不一致——而一些藏人认为唯色是“藏奸”,恐怕与此不无关系。那么,最能体现人类主流价值的国家——美国,它的政府部门为什么表彰唯色呢?

我觉得,这恐怕是因为,唯色公布100多个案例,足以证明她的工作的意义——北京异议人士李海因收集数百个“六四”入狱者名单并在海外公布而被中国当局判刑9年,也是同样的道理。中国当局希望藏区藏人自焚的真相被掩盖,所以3年多自焚接近上百起竟然禁止报道。唯色和其他海内外藏人的努力终于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才迫使中国政府承认并公开报道藏人自焚事件。然而中国政府却把苦难的根源嫁祸于达赖喇嘛等藏人,换一个角度掩盖和歪曲真相。因此说,寻找并公布真相,其意义丝毫不亚于呼吁藏人停止自焚。

另一方面,作为纳税人看门狗的美国政府,也不愿因漠视生命而背负骂名从而失去选票,所以美国监狱才会给犯人灌食。而唯色虽然呼吁藏人停止自焚,但主要工作是公布案例,就更容易得到美国选民和政府的理解,美国政府颁奖给她,是完全符合美国社会主流价值的。


关于自愿死亡,还有一种情况是安乐死(Euthanasia)。安乐死是针对疾病末期患者而言的。虽然医学界对安乐死没有统一的定义,但在操作层面主要可分为主动安乐死(Active Euthanasia)和被动安乐死(Passive Euthanasia)两种:前者指按病人要求,医生主动为病人结束生命(例如透过注射方式),后者指医生按病人意愿停止疗程(例如除去病人的维生系统或让病人停止服药),使其自然死亡。

虽然安乐死在很多国家引起很大争议(例如美国的Terri Schiavo案),但已有一些发达国家立法允许安乐死,如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瑞士和美国的俄勒冈州、华盛顿州和蒙大拿州等地。另外德国禁止主动安乐死,允许被动安乐死。重症病人可以通过口头形式或书面形式要求被动安乐死。当病人因病重无法表达意愿时,其亲属可代替他做出决定。

这些允许安乐死的国家,文明化程度在世界上处于领先水平,绝非野蛮、落后。恰恰相反,文明化程度低的国家,没有一个允许安乐死。

显然,安乐死(尤其是被动安乐死)把病人意愿置于病人生命之上。从这个角度讲,允许(被动)安乐死的观点,跟那260多个医生的观点是契合的。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国内民间社会及海外有关组织和个人对藏区藏人自焚事件的资料整理,以唯色最为丰富和详实。据唯色统计,4年来藏区自焚藏人已超过100人。这个数字滴滴带血。作为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一员,如果我见到藏人自焚,会上前劝阻。那么,唯色见到藏人自焚会怎样呢?事实上唯色从没亲眼见到藏人自焚。而且,唯色回到出生地拉萨,竟受到比在北京更严厉的监控。也可以说,中国政府千方百计防止唯色亲眼见到可能发生的藏人自焚。

无法亲眼见到藏人自焚,那么除了呼吁藏人停止自焚,唯色还能做什么呢?有人说:“她既然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来记录自焚,为什么不拿出一半的精力来呼吁停止自焚呢?”这个说法没有道理。打个极端的比方:藏区100个藏人自焚,但没有任何报道、没有任何证据,唯色呼吁藏人停止自焚,国际社会能相信唯色的话并采取行动吗?我想,国际社会顶多是半信半疑,而不会采取实质性行动。打另一个极端的比方:唯色把100个藏人自焚的资料公布,但她一句也不多说,国际社会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并置之不理吗?我想,这肯定会引起国际社会轰动和重视并采取行动,效果要远远好于唯色一个人的单纯呼吁。

唯色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记录和呼吁,而记录越多,藏人的苦难也就越多地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从而增强消除藏人苦难的力量。前中央电视台纪录片导演华泽(灵魂飘香)认为:“记录也是一种反抗。”唯色的主要工作是记录藏人苦难,这本身就是对恶的反抗和对善的追求,并且对她而言,也是消除藏人苦难的一种负责任的方式。

2013年3月12日,北京

《民主中国》

2013-02-21

王金波:任自元·陈卫·刘霞——兼记茉莉花事件两周年


任自元的父亲任汝生老先生昨天(20日)安葬了。老先生的突然离世让我很难受。7年多来,我好像只给他打过三四个电话。第一次是2005年底,我给老先生打电话拜年,任自元还关在看守所,案子没有进展,老先生只是无奈。第二次是2008年春,老先生说记得我给他打过电话——我父亲跟任老先生一样,我坐牢四年期间,父亲记下了每一个给我家打电话对我表示关注和提供帮助的人。任老先生收到盛雪、孙立勇等人的善款,很是激动,连声说以自己的儿子为自豪。这年我是否还打过一个电话,已记不清。最后一次是2010年7月12日,老先生仍清楚地记得我的名字。当时老先生已有4个月未能见到任自元,任自元的朋友万里获悉后有些着急,让我进一步了解情况。

90年代的山东六四政治犯关押的监狱虽相对集中,但都不是山东省监狱(原名山东省第一监狱)。记不清听谁说,我于2002年2月到该监狱服刑,是新世纪以来关押的第一个政治犯(异议人士),且从此开始全省新判的政治犯(以危害国家安全罪名判刑)集中于此服刑。2003年牟传珩被送到这里服刑一年多。后来任自元和薛明凯也被送到这里。但1998年被判刑的陈增祥,开始曾在离青岛很近的莱西北墅监狱,在我去山东省监狱之前转至微山监狱,直至刑满。2006年判决生效的李建平则因余刑不满一年留在看守所服完余刑。以其他罪名受迫害的政治犯、良心犯,如陈光诚、齐崇怀,则就近在其他监狱服刑。

我在山东省监狱受到狱方指使的有黑社会背景的犯人的多次殴打。我在入狱前已同民运界建立稳固的联系,因此有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反抗迫害。任自元入狱前跟民运界几乎没有联系,我不知他如何坚持反抗。我唯一能确认的是:任自元受的苦比我多多了。

任自元的照片我见过,很斯文的一种感觉。他竟在司法部派人视察时揭山东省监狱的短,不仅在一监区起家的监狱长齐晓光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就是原来在山东长期分管政法的司法部长吴爱英知道了也肯定不高兴。这样一来,任自元五年仅被允许见家人一次,就不奇怪了。要知道,山东省监狱可是全国几大“文明”监狱之一,说山东省监狱侵犯人权,是给司法部脸上抹黑,不整你整谁?

任自元毕竟年龄还小,今年刚34岁。他的父亲,据说享年64岁。按说64岁的年龄不算大,低于中国人当前的平均寿命10岁。所以听到老先生去世的消息,我到现在也没完全适应过来,总觉得老先生还健在,痴痴等着儿子回家。老先生的重病,肯定跟唯一的儿子受苦有关:因儿子入狱受苦,心情大受压抑,导致疾病加重……

有些多年来一直关注任自元的朋友,这次当然没落下。首先是万里、陈青山两位从任自元入狱前就了解任自元的老朋友,始终没停止对任自元和任老先生的多角度关心。多次给任老先生提供救助的孙立勇,忍不住对山东省监狱的狱警怒骂。小乔积极转发相关消息。盛雪仍记得几年前任老先生的话。一平在他担任编辑的《中国人权双周刊》上积极而及时地刊发相关文章。洪哲胜在《民主论坛》上积极转载相关文章。还有一些最近开始关注任自元的人们,也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任老先生抱着对儿子的期望和遗憾,走了。毕竟,他没见到亲爱的儿子出狱,没见到儿子的冤狱昭雪……

将来,我要到任老先生墓前,给老人家鞠上一躬。


今天(21日)是陈卫被刑事拘留两周年。2011年2月20日,陈卫失去自由,次日被刑事拘留,这天恰好是他的生日。陈卫刑期昨天刚好两年,再过七年差一天才能刑满。我感叹这位重出江湖未几即再陷囹圄的老哥们的奉献,随手给他的妻子王晓燕发了个短信:“陈卫生日快乐!”没有署名,所以王晓燕不知我是谁。不到一分钟王晓燕即回复:“谢谢!”下午得知,王晓燕今天去探视陈卫了。我想,王晓燕应是在去监狱的路上接到我的短信,那个短信应给她苦闷的探监路上增添了一点温暖。

陈卫1997年第二次出狱后,本来安生了几年,后来忍不住重新出山,充当了西南民间运动、尤其是四川民运的先锋官,几个回合下来,再次沙场折戟,一下子栽进去九年,若等到刑满,已年过半百。

遂宁三杰,我原来印象中陈卫最大,今天一查,才知他最小。不过最大的欧阳懿比最小的陈卫大不到8个月,毕竟都是同学。欧阳懿的生日6月28日,竟是刘贤斌这次失去自由的日子。不知为何,网上很多资料称刘贤斌的生日是8月25日,而实际却是10月2日。

本来这次刘贤斌“回家探亲”19个月后再次返回墙内,海内外的人们为他做了破纪录的营救。比如,十几个省的民间人士成立“我是刘贤斌”关注团,并在国内组织了长达半年的声援刘贤斌接力绝食活动。而在这些营救活动中,有一个角色是别人无法替代的,那就是陈卫。欧阳懿在遥远的建筑工地上奔波谋生,只有陈卫肩负起了跟刘贤斌家人和国家镇压机器等几个方面沟通的重任。但随之而来的花事,陈卫因此前的活跃,被报复性地抓捕,并成为在茉莉花事件中被抓并被正式判刑的几个人之一。而刘贤斌,则在茉莉花事件中,被政法势力抓住机会,趁民间力量遭残酷打压并吸引国际社会眼球之际,匆匆判了10年重刑。几个月后,陈卫经“圣诞开庭”被判9年重刑。

也许,陈卫在重新出山的那天起,就注定有这么一种结果。


导致陈卫入狱的两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是 “六四”22年来,在政法当局最恐惧的情况下,制造的人权灾难的范围之广、程度之深,遭遇肉体和精神创伤的人数之多,仅次于上世纪末开始的那场针对民间信仰的大镇压。这个事件的意义远未结束,而且今年在网上引起了一场纪念活动。

我多次用“末日疯狂”这组词汇来描述茉莉花事件中政法当局的作为。如果不是最高政法当局感到末日即将来临,他们不会用如此疯狂的手段对付手无寸铁的民间力量。至少有几百人被失踪、绑架、刑拘、酷刑。还有更多的人被传唤、软禁、警告、威胁。虽已事过两年,真相的发掘仍只是冰山一角。一些人至今下落不明,如黑龙江的梁海怡(网名“渺小”)和四川的魏水山。一些人说出部分真相。一些人继续保持缄默。

花事使中国政法势力大肆扩权达到巅峰。政法势力动用的人力和经费之多,令人乍舌。当时政法势力完全抛弃了法律的外衣,赤裸裸地直接使用各种此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非法手段。

花事导致的镇压的重灾区是北京、广东和四川。北京是首都,也是民间力量最活跃的城市。广东则是传说中的“茉莉花革命”的发源地。四川,在被最高政法当局训斥之后,借机狠狠报复了刘贤斌、陈卫。

但是,毕竟政法势力已到顶峰。随着一年后王立军事件引发的一系列事件的曝光,尾大不掉的政法势力终于被降格。这肯定是因已引起体制的警惕——政法势力已对当局的最高利益构成威胁。


11年前的今天(21日),我被从莒南县看守所押解到山东省监狱。那天早上,天还没完全亮,我被从“地锚”上解开,带到管教室,莒南县看守所教导员陈德明宣布我被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然后我被押上囚车。囚车开出看守所,驶向西北方向。我们村在县城西北郊,离看守所三四公里,一条东西大道横穿村里,是从县城去西北方向的必经之路。

熟悉又陌生的村子,朦朦胧胧进入我的视野。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出一个比这个生我养我近30年的小村子更让我熟悉的地方,虽然我不满11周岁就离开这里外出上学、工作。然而我毕竟已关在看守所9个月。这天是正月初十,大路北侧低矮的旧房子和南侧高大的新房子没什么变化,大街上没见到几个人影,辛苦了一年的人们还在酣睡。

囚车自东向西驶去,我看到了离我家只有几百米的路边那眼水已不能供人饮用的井,和井边那条通向我家的小小的街道。我家离马路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但这两百米,我用了3年3个月零2天才走完,平均时速7毫米。

我看了最后一眼熟悉的村庄,默默随囚车远去。这一幕,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没在花事中被“失踪”和遭遇肉体创伤。但我遭遇的精神创伤,至今还在。而我之所以受花事株连,跟我刚刚因刘晓波获诺奖而被“敏感”有关。

2006年4月我来北京后,北京警方接近两年没跟我直接打交道。2008年3月和5月我被警方找了两次后,512大地震那天我搬离了海淀,此后接近两年半没受北京警方直接骚扰(间接骚扰有过一两次),包括2010年7月我们陪刘霞去锦州给刘晓波探监期间被锦州警方扣留,都没惊动北京警方直接找我。但刘晓波获诺奖,我不仅被找了,而且上来就是被上岗,自此再次被“敏感”。62天后终于解除,可突如其来的花事我又不幸中枪。不过我对那种主动送死的革命方式不感兴趣,所以虽有一个曾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的网络流氓陷害我,但警方最终认定我与花事无关。可再无关,为了报复我在刘晓波获诺奖时给他们“惹的麻烦”,身处巅峰的政法势力正愁找不到借口,所以趁机扬一下淫威,给我造成了不可弥补的精神创伤。要不然,我干嘛修订遗嘱,交给几个朋友保管?

不过,我受刘晓波获诺奖株连再多,又哪里比得上刘霞?世界上又有哪个人受刘晓波获诺奖株连要比刘霞更甚?

刘晓波获诺奖前,刘霞完全没做好获奖的准备。换句话说,刘霞根本没想到刘晓波会获诺奖。因此,即使跟刘晓波结婚已十几年,刘霞对诺奖冲击仍没做好应对措施,甚至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应对措施。

在颁奖典礼后,其他人纷纷恢复人身自由或回到以前的状态,而刘霞却仅仅是噩梦的开始。随后而来的花事,让政法势力得到报复民间力量的机会,人们,不管是刘霞的朋友们,还是国际社会,再也顾不上刘霞。于是,刘霞用自己柔弱的双肩承受了我们谁都无法体会的压力。

花事一年后,人们才缓过劲来再次关注刘霞,并在多方努力下争取到跟刘霞直接接触的机会。刘霞的现状让人们大吃一惊。痛哭和恐惧的特写,深深映入人们的脑海。

探访活动在诺奖颁奖典礼两周年和刘晓波生日前后达到顶峰。刘晓波刘霞的朋友们和不相识的人们,勇敢地冲破刘霞家楼下的封锁,见到了刘霞。而官方的反应,倒也耐人寻味——不仅没有深究探访者,反而明显给自己找台阶下。警方无奈地表示,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是否违法他们心知肚明。

承认自己作恶,比板起脸来装傻装逼,强多了。这样的话,他们就有可能在奉命开枪时,枪口抬高一公分。

东德士兵英格·亨里奇之所以被判有罪,就是因为他执行的命令和东德法律“违反了一切正直人的正当良知与正义感”。法官说:“东德的法律要你杀人,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些唾弃暴政而逃亡的人是无辜的,明知他无辜而杀他,就是有罪。这个世界在法律之外,还有‘良知’这个东西。当法律和良知冲突的时候,良知是最高的行为准则,不是法律。尊重生命,是一个放诸四海皆准的原则;你应该早在决定做围墙卫兵之前就知道,即使东德国法也不能抵触那最高的良知原则。”这“最高的良知”(或正义)就是法理学上“超越实在法的法”,而违反正义的立法就是“实在法的非法”。依这种“法”去执法,也是犯罪。

看来,那些奉命非法拘禁刘霞的警察们,还没傻到亨里奇的程度。这些警察不是最底层的具体执行者。但最底层的具体执行者,如亨里奇,如东师古的军大衣,如刘霞家楼下的河南籍保安,就很可能不明白。

不过,那些故意强化并利用底层执行者们的无知对他人实施犯罪的人,也是犯罪。将来,那些人都会得到审判,不管那时候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

因为,中国的现状,需要改变,也一定能改变。

同样,刘霞的现状,需要改变,也一定能改变。

2013年2月21日初稿,2月24日修改于北京

《零八宪章》月刊2013年3月1日

2013-02-19

王金波:请关注在山东省监狱受迫害的任自元

昨天(18日)13点半,武汉异议人士万里突然打来电话,说山东异议人士任自元的父亲任汝生可能已去世。他说,刚才给任汝生打电话,无人接听,过了会儿有人用任的手机打回来,自称是任自元的舅舅,说任汝生今天去世了,死因好像是冠心病和肺气肿。此人说的是山东方言,万里听不太明白。

万里和任自元2005年见过面。同年任自元入狱后,万里去任家见过任汝生,后来一直关注任自元的情况。今年2月12日(正月初三),万里又到任家,看到任汝生身体确实不适,不能工作。任家有三间房子,自住一间,出租两间,每间月租200元。任自元的母亲给别人当保姆,平时住在主人家里。万里留给任汝生1千元钱后,当晚离开邹城。时隔数日,万里听说任汝生突然去世,十分吃惊。

万里说,他立即把情况告诉了青岛异议人士陈青山。陈青山多年来也一直关注任自元,春节前给任汝生寄去1千元钱。我们三人均给任汝生手机打电话,一直不通。14点35分,我终于打通。接电话的是任自元的四舅司加芳。他证实任汝生因心、肺方面的疾病于中午11点多去世。他说已给山东省监狱打电话,但狱方拒绝任自元回家奔丧。

我于2002年2月21日至2005年5月23日在山东省监狱坐牢3年多,对山东省监狱折磨政治犯的情况有切身体会。入狱第一年,狱方对我还算照顾,虽给了我一个固定的岗位——习惯上叫“成本”,一监区的生产成本核算,但我基本没干活,也没人给我硬性派活。2003年夏,青岛异议人士牟传珩来此服刑狱方使用各种技俩,防止我和牟传珩见面,而我,大多陷入他们设计好的圈套。他们默许、怂恿甚至操纵具有黑社会背景的犯人多次殴打我,后来这些犯人均获大幅减刑。2004年11月10日至26日,为抗议山东省监狱对我的迫害,我绝食16天,其间除正常饮水、吃几百克咸菜外,未进食任何食物。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狱方一直任由我绝食,其惨无人道可见一斑。此后狱方禁止了我同家人会见,直到我出狱。而就在我出狱当天,一监区副教导员刘宏利等人再次施诡计,趁我去办理出狱手续时,把我的几十万字的读书笔记和二审裁定书等物品偷走,用胶带封上纸箱,声称检查无违禁品,我回家后才发现上当。

任自元2006年到山东省监狱后,受到的虐待比我更严重。一是他曾被迫参加体力劳动,以致患上严重肺病。二是他最近5年竟只被允许会见一次家人。自2010年3月至今,任汝生多次探监均被狱方无理拒绝。三是任汝生给任自元存款和寄钱竟被多次拒绝。而我当时,虽然其他亲人和朋友探监和送东西被拒,但我父亲给我存款和寄钱并没受阻。而其他人士寄给任自元的钱,也被拒收。

跟任自元同属济宁市的曲阜异议人士薛明凯目前也在山东省监狱服刑,但情况不明。任自元开始曾在一监区服刑,后来调到六监区。而薛明凯,据说也在一监区。薛明凯和任自元分别是曲阜人和邹城人,正好分别是孔子和孟子的老乡。孔孟之乡的传统文化特别讲究给父母送葬。任汝生夫妇只有任自元一个孩子,按照习俗必须由任自元给任汝生送葬。但山东省监狱竟拒绝任自元回家奔丧,其人性的灭绝令人发指。

今天(19日)下午陈青山又来电话,说任自元的家人已决定明天给任汝生出殡,不再等任自元回家奔丧。同时陈青山告诉我,据任汝生去年到监狱打听到任自元被禁止会见的原因是,有次司法部的人来视察,其他犯人均按照狱方的要求对监狱大唱颂歌,唯有任自元说了些实话,惹恼狱方。

我在山东省监狱接受入监教育时得知,该监狱是全国11个“文明”监狱之一,全国各地来参观的特别多,平均每周一两次。而一监区是全监狱的“模范”监区,是狱方安排参观者参观的首选之地。每当有参观者来时,监狱会提前通知一监区,根据参观者的重要程度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比如卫生和被褥要立即整理好,所以参观者看到的肯定是假象。当时主管改造的副监狱长是齐晓光,一监区主管改造的是副教导员刘宏利。刘宏利本是技校毕业,分配到一监区当工人,巴结上当时的一监区教导员齐晓光,提干当了警察,后来提为副教导员。齐晓光现在当了监狱长。而刘宏利,现在是山东省监狱办公室主任,成了齐晓光的大管家。齐晓光的哥哥齐建中,现在是济南市副市长。任自元在齐晓光和刘宏利的发迹之地惹出这种“乱子”,受到如此严重的迫害也是符合逻辑的。

我给山东省监狱会见室打电话询问犯人可否回家给父亲奔丧,接电话的女警察说省监狱管理局统一规定不允许,已实行好几年。我给山东省监狱狱政科打电话,接电话的警察跟会见室女警察说法一致。我问有没有文件,他说这不用文件,就是一种规定。我说别的省可以,难道山东省委副书记吴爱英当了司法部长反而唯独不允许山东这样?这不合常理。他说要省监狱管理局批准才行。我给山东省监狱管理局狱政处打电话,问是否监狱管理局在全省做了统一规定。接电话的人说各个监狱自己会处理的。我说是否找找监狱的人,就可以办到,他还是说让各个监狱自己处理。我问有没有全省统一规定,他说不方便回答。

轮廓已基本呈现:首先,全国没有统一规定不许犯人回家给父母奔丧——此前不久有刘晓波和陈西回家给父母奔丧的例子。其次,山东省监狱管理局没有在全省做统一规定,具体由各个监狱自己掌握。第三,山东省监狱狱政科和会见室统一口径,谎称全省统一规定,但又不承认有正式文件。

由此,我认为,这是山东省监狱自己的土政策,而且这种土政策被冠以“上级统一规定”的谎言,因而不合理。

我在山东省监狱服刑时,全省被判刑的法轮功人士均集中在山东省监狱。我曾亲眼看到法轮功人士单继明被刘宏利折磨得精神失常。有齐晓光和刘宏利这种人在山东省监狱得势,他们对任自元、薛明凯这种异议人士的迫害能不残酷吗?

我把山东省监狱会见室的电话附后(网上搜索可得),有心的人们可打电话要求山东省监狱解释不允许任自元回家奔丧的理由,并要求山东省监狱允许任自元会见家人及回家给任汝生祭奠扫墓。同时公布任自元的狱中通讯地址,有心的人们可给他写信或寄明信片、汇款。另外公布任自元四舅司加芳的银行账户,有心的人们可表示一下心意。

山东省监狱会见室:0531-87072650
任自元的狱中通讯地址:山东省济南市210信箱106分箱(邮编250100)
任自元的四舅司加芳电话:13655374549,中国建设银行账号:6227 0022 1421 6238 608

2013年2月18日初稿,2月19日修改于北京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98期首发。此处是原文。)

2013-02-18

王金波:任自元的父亲任汝生突然去世,山东省监狱拒绝任自元回家奔丧

今天下午武汉异议人士万里给我打电话,说山东异议人士任自元的父亲任汝生可能去世了。后来我跟任自元的四舅司加芳通了电话,证实任汝生于今天中午11点多突然去世。司加芳说他们给山东省监狱打电话要求让任自元回家奔丧,被监狱拒绝。

任自元是山东省邹城市人,1979年生,原为邹城十中语文教师,2005年被捕,2006年被以“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10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并开始在山东省监狱服刑。自2010年3月最后一次见到任自元后,任汝生多次去监狱探视均被监狱拒绝,至此任自元已有三年没有见到亲人,累计已有5年被拒绝与家人会见。任汝生还曾给任自元存钱和寄钱,均被监狱拒收。此外还有其他人士寄钱给任自元,也被监狱拒绝。

前不久贵州异议人士陈西的母亲去世,正在兴义监狱服刑的陈西被允许回家见了母亲最后一面。而邹城是孟子故里,有着悠久的文化传统。任自元是其父母唯一的孩子,山东省监狱不让任自元回家奔丧,违背人伦常理。

我也曾在山东省监狱服刑3年3个月,对山东省监狱残酷折磨政治犯的罪恶行径深有体会。我希望大家多关注任自元的状况,减缓山东省监狱对政治犯的残酷折磨。

任自元亲人电话:13655374549
山东省监狱电话:0531-87072650

2013年2月18日

《维权网》

附:任自元情况简介:
http://wangjinbo.org/archives/1210

2013-02-14

王金波:选择性失明何以成为笑柄?——由朱承志狱中受善待谈起

2012年6月6日,因“六四”两次入狱累计22年的湖南邵阳异议人士李旺阳被发现死于医院。李旺阳的妹妹、妹夫,以及李旺阳好友、当地维权人士朱承志看了现场后向外界表示,对官方作出的朱承志“自杀”结论表示怀疑。6月8日,朱承志被邵阳地方当局以“妨碍公务”处以行政拘留10天。当局希望朱承志对外改口称李旺阳确系自杀而亡,由于朱承志坚不改口,拘留期满后又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刑事拘留,并于7月25日被正式逮捕。在朱承志被收押期间,当局一直在做朱的工作,允诺只要按照当局的意思写下李系自杀的“情况说明”、“保证书”,立即放人。当局甚至打破常规让朱的家人到看守所劝朱,但朱性格刚毅,宁肯坐牢也不妥协。他说:“(坐牢)我已经准备好了。” 12月25日,朱的妻子接到当局电话通知,被告知朱承志一案已被移送到检察院,进入审查起诉阶段。2013年1月4日,朱承志突然被变更强制措施,改为“指定居所监视居住”。2月1日,朱承志被以“监视居住”名义释放回家。

2月14日,维权网发表题为《朱承志谈政治犯不必再对囚禁生活恐惧》的采访报道。报道称:“朱承志先生十分开朗健谈,说自己的身体很好。在被关押期间,朱承志先生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他说狱警都小心翼翼地对待他,除了日常饮食,从来没有中断对他的牛奶和水果的供应。朱先生感叹地说:‘我十分了解以前的政治犯在狱中受到的残酷虐待。但是现在是网络时代,网友的热情关注、数量惊人的关于我的消息,使湖南当局十分惊慌,不得不善待我。’”

李旺阳“自杀”案,据说事涉中央政法委——有报道称,曾任邵阳市委书记的中央政法委秘书长周本顺“下令要邵阳立即解决李旺阳,不要再给中央添麻烦”,随后李旺阳立即“自杀”。这则报道的真实性姑且不论,对于中国现在的官场来说,曾经主政的地方出了事故,该事故恰恰又在升职之后分管的领域,确实很没面子,是官场大忌。因此,即使周本顺本人没有明确授意,深谙官场潜规则的邵阳地方当局积极出手“平息事态”,是完全符合官场逻辑的。也因此,地方当局对执意撕破当局脸皮的朱承志,肯定是痛恨不已。另一方面,朱承志近年来活跃于维权一线,本来就是令地方当局头疼不已的维稳对象,借机报复朱承志,是地方当局求之不得的机会。

有很多报道指出,包括政治犯在内,看守所里的在押人员受到警察和其他在押人员的种种虐待。比如异议人士陶君在深圳福田看守所因劳动强度过大,早上起床爬不起来;他的狱友每天都有人被牢头狱霸和警察用包着塑料的铁条或铁鞭子抽打。我在莒南县看守所9个月期间,亲自看到在押人员被警察用橡皮棍殴打。而我本人,曾分别遭到警察和武警的两次殴打,其中第二次是2001年7月11日在我的绝食进入第45天时被4名武警一起殴打的。

因此,朱承志这样一个既得罪了地方当局,又让高层恼火的维稳对象,在被抓进看守所以后受到“虐待”,似乎符合“常理”。但是,朱承志获释后却告诉人们,他在看守所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虐待,反而受到“善待”。

此前的2月11日,德国之声记者苏雨桐在推特上说,当天获释的四川网友程爱华“说在看守所没受苦”。

那么,朱承志和程爱华是否已在封闭状态下被洗脑并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呢?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程爱华出狱后仍是“斗志昂扬”,立即如前一样活跃于维权活动,看不出洗脑成功的痕迹。朱承志则很快主动同外界朋友联系,且携妻远赴广州会见朋友,也看不出被洗脑成功。说他俩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没有道理。

而我根据自己的经历,认为政治犯在看守所和监狱在这个问题上一直被差别对待:某些方面优待和宽松,某些方面虐待和严厉。比如,我在看守所和监狱四年,没有一个警察给我正式下过命令,让我必须完成某个具体数量的生产任务。实际上,我在看守所,根本就没人让我干活,顶多是让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活动活动。而在监狱,我虽曾有具体岗位,但仍是没有具体的活,顶多是我在高兴的时候帮别的犯人干点活。从这个角度讲,我是被“优待”或者说“善待”,跟朱承志的说法是相符的。

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刘晓波在2009年12月23日的《我没有敌人——我的最后陈述》中说:“在我失去自由的一年多时间里,先后经历了两个关押地点、四位预审警官、三位检察官、二位法官,他们的办案,没有不尊重,没有超时,没有逼供。他们的态度平和、理性,且时时流露出善意。”“在北看的半年时间里,我看到了监管上的进步。……现在的北看,在硬件设施和软件管理上都有了极大的改善。特别是北看首创的人性化管理,在尊重在押人员的权利和人格的基础上,将柔性化的管理落实到管教们的一言一行中,体现在‘温馨广播’、‘悔悟’杂志、饭前音乐、起床睡觉的音乐中,这种管理,让在押人员感到了尊严与温暖,激发了他们维持监室秩序和反对牢头狱霸的自觉性,不但为在押人员提供了人性化的生活环境,也极大地改善了在押人员的诉讼环境和心态,我与主管我所在监室的刘峥管教有着近距离的接触,他对在押人员的尊重和关心,体现在管理的每个细节中,渗透到他的一言一行中,让人感到温暖。结识这位真诚、正直、负责、善心的刘管教,也可以算作我在北看的幸运吧。”

刘晓波不仅没说他受到虐待,反而对办案人员、监管人员及看守所硬件设施和软件管理进行了肯定。这些观点引起争议。一些批评的观点认为,“中共无比残暴,刘晓波说的是一派谎言,是向全世界撒谎,以这些谎言美化中共,欺骗全世界”,刘晓波“肯定和美化中共人权纪录”,“不惜大篇幅地宣讲中共监狱的柔性音乐和人性化管理,无视中国人权纪录恶化的现实”,“不惜笔墨点名表扬中共司法人员和管教”。

刘晓波的知名度比朱承志高出很多,舆论对刘晓波的关注远远多于朱承志。若朱承志所说属实,则北京当局善待刘晓波,又为什么不可能呢?那些批评刘晓波“美化中共”,是否也认为朱承志是在“美化中共”呢?若他们不同样批评朱承志,则是选择性失明,他们对刘晓波的批评完全站不住脚。

选择性失明是指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而故意对一些信息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持选择性失明态度的人的说理往往是带有偏见的、片面的。选择性失明是说服别人的大忌,也往往是歪曲事实指鹿为马者惯用的伎俩。因此,那些批评刘晓波“美化中共”的人们,成为遭世人鄙弃的笑柄,是必然的结果。

实际上,那些批评刘晓波“美化中共”的人们,对刘晓波更为不满的是刘晓波所称的“我没有敌人”的观点。现在我们做不到请刘晓波详细论述“我没有敌人”的具体含义,每个人都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解读。而代表着人类主流价值的诺贝尔和平奖这个全球最高奖项,则在刘晓波的颁奖典礼上专门安排宣读《我没有敌人——我的最后陈述》的议程,足以说明刘晓波的这个观点得到人类主流价值的充分肯定。

2013年2月14日于北京

《零八宪章》月刊

2013-02-10

王金波:从吴昌龙到刘霞——几个人权灾难受害者的蛇年春节

2月8日突然传来一个特大喜讯:吴昌龙回家了!

吴昌龙是福建省福清市人。2001年6月24日,中共福清市纪委门前传达室发生爆炸案,该单位司机吴章雄当场炸死。7月27日,吴昌龙被福清市公安局认定为该案犯罪嫌疑人并被秘密拘捕,经刑讯逼供后被福州市中级法院判处死缓。但该案因被福建省高级法院认定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退回重审”,经几次开庭审理后一直没有结案,吴昌龙被超期羁押在看守所11年多。吴昌龙的姐姐吴华英坚信弟弟无罪,多次协助吴昌龙申冤,引发国内外媒体和人权组织的关注,并有众多网友声援和多名律师介入支持。吴华英也因此关注其他人权案件,并因帮助别人维权于2010年被构陷入狱1年(即著名的福建“三网民案”),引发在中国民间抗争史上具有重要历史地位的“416”围观事件。2013年2月7日,吴昌龙突然被警方变更强制措施,改为监视居住回家过年。至此,失去人身自由11年6个月11天的吴昌龙得以同亲人团聚,一起过年。

这天还传来一个好消息:江苏省常州市钟楼区退休教师姚宝华被取保候审获释。姚宝华从2004年起帮助村民进行土地维权,因得罪地方当局被刑事拘留4次、劳动教养1年3个月。2012年12月29日姚宝华被以“涉嫌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刑事拘留,在外界强烈关注下于2013年2月6日取保候审获释回家过年。

次日(2月9日)接连传来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上海维权人士毛恒凤于8日回到家中。毛恒凤因上访于2012年10月被处劳教1年半,今年1月被劳教所以毛恒凤患高血压为由拒收,终被释放回家过年。

另一个是湖南武冈维权人士肖勇9日早上被劳教所以“所外执行”名义释放回家过年。肖勇因关注邵阳异议人士李旺阳“自杀”案等,于2012年7月被处1年半劳教。

此前的2月1日,因关注李旺阳“自杀”案而被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拘捕并起诉的湖南邵阳维权人士朱承志被以“监视居住”名义释放回家过年。

虽然8日仍传来四川南充网友程爱华被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刑事拘留的消息,但总的说最近还是恢复人身自由、同亲人一起过年的案例更多——尽管这种人身自由是有限的,也比此前强多了,因为现在至少能同外界通过电话、网络等渠道进行联系了。

但是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刘晓波的妻子刘霞,现状仍不明朗。刘霞失去人身自由已逾两年4个月。这其中的两个春节,估计可能是她跟父母一起过的。但刘霞一直不能通过电话、网络等渠道跟外界联系。而别人要想去拜访她,也几乎不可能。除了去年12月有外媒记者和刘霞的朋友两次突破封锁闯进刘霞家中跟刘霞短暂接触外,其他人顶多是在楼下同住在五楼的刘霞简短说几句话。据记者和刘霞的朋友观察,刘霞的精神状况出现严重问题,若不能尽快恢复同社会的正常接触,有可能导致焦虑、不安全感、失眠、烦躁、敏感、多疑,产生沟通障碍和语言障碍,甚至会出现精神病性症状。

此前,曾有陈光诚、冯正虎等人被地方当局非法拘禁。山东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在服完4年3个月的刑期后,自2010年9月出狱当日即被软禁在家完全失去人身自由,且被禁止同外界的一切联系(除母亲外)。2012年4月,陈光诚越墙出逃,一个月后全家赴美国学习和生活,终于获得完全的人身自由。上海维权人士冯正虎自2012年2月起被软禁在家,但同外界的联系并没完全中断,除了能在家里的窗子跟人打招呼外,还经常能打电话和上网。2012年11月底,软禁终于撤销。

此外,2012年6月李旺阳“自杀”后,其妹李旺玲夫妇同外界的联系中断。但今年1月底外地维权人士到李旺玲家见到李旺玲夫妇,李家门外并无看守人员,后来才有警方前来。因此,李旺玲夫妇同外界的联系渠道,并没被完全切断,甚至有一定的人身自由,他们是迫于地方当局的压力才没主动同外界联系。

在被外界所知的以上几个案例中,只有陈光诚与刘霞是被禁止同外界的一切联系的,且有人24小时看守。现在,只剩刘霞一人。

我不知道刘霞这个年是怎么过的。我想起了2005年2月8日,我在狱中的最后一个除夕,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申华做的采访报道《新年专稿:一群没有新年的中国人》。报道中有我父亲接受采访的录音。我父亲的痛苦,和背景音乐的伤感,让我每次听到都心灵震颤。2007年我在北京过第一个春节,在一个朋友家里再次听到两年前的这则报道,正在吃饭的我禁不住泪如雨下。

刘霞当然不是在监狱里。但她是被迫一个人独处,从某种角度讲,更类似于监狱里的禁闭,因而更加残酷。胡佳说,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的刘霞不见了,从走路的姿势看,刘霞变成了一个老太太。我越来越怀疑,当局是想通过逼疯刘霞的围魏救赵策略,逼迫刘晓波低头。

今天,外媒记者冯三七(@feng37)和网友公民小彪(@oubiaofeng)在香港铜锣湾时代广场征集游客在刘晓波、刘霞大图上签名拜年,并派发近百张刘晓波、刘霞钱包小图,图上有刘霞家地址。

在去年12月接连两次被人突破封锁面见刘霞后,当局加紧了对刘霞的封锁。刘霞这个年,恐怕是充满了更多的紧张、恐惧。

黑龙江省伊春市带岭区居民陈庆霞被当地政府非法拘禁三年后,三名涉案官员被免职并立案调查。刘霞被非法拘禁两年多了,涉案官员更应被追究责任啊。因为,毕竟中国政府信誓旦旦向联合国任意羁押工作小组声称“没有针对刘霞的任何法律强制手段”。

被羁押11年多的吴昌龙都能回到家里向全世界拜年,刘霞为什么就不能?非法拘禁陈庆霞的官员都被免职并立案调查了,非法拘禁刘霞的官员为什么还逍遥法外?

2013年2月10日,蛇年春节,于北京

补:2013年2月11日,四川网友程爱华被南充警方拘留四天半后获释回家。

【民主中国】2/16/2013

王金波简历